枳与鲛

我总是半途而废

温暖的精灵 【普奥】

#第三视角#



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,可是还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幽灵。


“别说精灵是幽灵啊,真是失礼。”


幽灵男人慢慢地推了推眼镜,以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反驳我。


那个自称精灵的男人,说实话,一点也不像童话里所描述的精灵。


既没有透明的翅膀,也不是小小的一只。


他穿着怀旧风的蓝紫色风衣,精致的脸上(只有外貌很符合精灵的说法)架着眼镜,只是他通体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,实至名归的“一眼看穿”;全身的轮廓都泛着一圈淡金色的光。


好吧,也不是很像幽灵就是了。


“那么,这位精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握紧被子里还在因疼痛发汗的手掌,我觉得他大概是来收割我性命的。


精灵站直身子,即便如此,他还是悬浮在空中。


“我是罗德里赫·埃德尔斯坦,虽然我来自埃德尔斯坦家族,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——非常高兴见到你。”


他的嗓音非常好听,如同小提琴的琴音。举止得体,并且带着一种贵族一般的优雅和欠揍。


“……埃德尔斯坦家族很厉害吗?”我知道自己的提问非常没有水平,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开口,“有名的精灵?比如……?”


埃德尔斯坦先生并没有露出嘲讽的神情,也许对于他那严格的教养来说,随意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都是一种粗鄙。


也许是想到了种族的鸿沟,埃德尔斯坦先生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转而说道,“是你的温度唤醒了我,我会作为精灵一直守护你。”


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一个男人,尤其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。他说出这样的话,显然不是在开玩笑,就是在恶作剧。


“埃德尔斯坦先生,”我打算开个玩笑,岔开这个关于“一直守护”的话题,“如你所见,”我抬了抬还扎着吊针的手臂,“我只是个短命的家伙。”


每个人都能发觉我的命不久矣,我相信埃德尔斯坦先生也能。


他极其认真地说,“一直守护,就是说,不管十天,还是十年。”


“……我觉得我还能活十……十二天?”


他被我弄得彻底不说话了,闷声坐在窗棂边。


我开始回想今天有什么不平常的事,这才想起,母亲今天带给我一个银制的十字架,很是古朴,据说是个古董。


也许埃德尔斯坦先生就寄居在其中。


正思考着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,全身涌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,痛感催逼着孱弱的身体;止不住的眩晕,压不住的呕吐感……似乎在那一瞬我失重了,掉进了刀尖火海。


埃德尔斯坦先生似乎察觉到了我这边,他并没有走到病床边,而是站在窗前,有些焦急地呼唤着,“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,别去想有多疼,快!”


我费力地转头,这个没用的身体,稍微用力就会如同撕裂肌肉一样。


那一瞬间,恰好有微凉的晚风吹拂过来,软软酥酥的,就像烤得蓬松恰好的蛋糕,我觉得似乎有了些力气。


但更让我吃惊的是,乘着清风悄然落下的月光在他面前化作一排银白色的琴键——


他微笑着,用修长的手指按在那琴键上,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。


我忍不住惊叹,“埃德尔斯坦先生,我终于相信您是精灵了!”


透明的白色指尖敲在银白色的琴键上,十指交错回弹时,乐音就如同流水,泛着银光,从窗口一直流向我的枕边。


闭上眼睛,伴着叮咚的琴音,我能想到的,有开满鲜花的集市,阳光下的鼠尾草、欧石楠;吹开乌云,月光洒落的湖面;还有酷夏里,一半树荫,一半骄阳的路面……
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埃德尔斯坦先生才停止了演奏,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他的琴声。


他突然轻叹,那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:“这首曲子,如果伴上长笛会更动听。”


我想,现在大概是埃德尔斯坦先生感到痛苦的时候了。


我得帮助他转移注意力。


“……埃德尔斯坦先生,您上一个守护的人,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


琴键碎落成细屑,散落在空气中,变做银色的星尘。


埃德尔斯坦先生脸上的微笑渐渐隐去,也许是光影的缘故,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落寞。


“白头发,红眼睛。”


“那,那很像小白兔啊,一定是个很可爱的人吧?”


“可爱?”埃德尔斯坦先生似乎不理解这个词一般,“不,他任性、粗暴、幼稚,还蛮不讲理,总之就是个大笨蛋先生。”


他一口气不留情地说完,无比地流畅,到最后,他都被自己的熟稔给吓到了。


“那他不好吗?”


“不好吗……”他抬头看向窗外,脸上突然有些释然,我猜他现在想的无非是,那个人已经不在了,所以无论他说真话还是说假话,出自内心还是出自习惯,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

“不……”埃德尔斯坦先生摇摇头,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又忧伤,“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,就像一个骑士。他的长笛,是我听过最美妙的。”


“他是我守护的第一个人。我们总是吵架,他老是能把我气个半死,但是,很奇怪吧,真的很奇怪,我居然喜欢上了那样的大笨蛋先生。”


“埃德尔斯坦先生……”


“从他年幼,我们相遇,相守近二十年,日夜不离,却从未能触碰到彼此。”埃德尔斯坦先生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,嘴边的笑染上一层苦涩。


“后来,他英勇地参军了,像个骑士一样。”埃德尔斯坦先生的眼里闪烁起一层温暖的光,“我总是在他周围提醒他不能大意,直到有一天……”


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,罗德里赫是精灵,感受不到那样的温度,他只是听到基尔伯特这样抱怨。


于是他想着,去远处的森林捕捉几缕凉爽的风,或者是带走绿意盎然、如同薄荷的光,然后趁着基尔伯特睡觉的时候,悄悄地放在他的枕边。


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那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大笨蛋先生知道,罗德里赫这样想,心里泛起几圈清甜的涟漪。


可是没想到,大概是,从未和基尔伯特离得那么远,他迷路了。


他一直在森林周围打转,直到听到一片杀声,他才匆匆赶回了原来的地方。


两方的军队已经打起来了,厮杀得正酣,战场上一片狼藉。


然后,然后,他在一片狼藉里看到了为了掩护长官而中刀的基尔伯特。


雪白的头发染上了猩红,猩红结成脏兮兮的血块,那个像骑士一样英勇骄傲的人,就像一个脆弱的孩子,躺在尸体上。


罗德里赫只看到那个还痛苦皱着脸的基尔伯特,在看到他的一瞬间,脸上又扬起了那个骄傲的、锐气逼人的笑容。


“你们有好好道别吗?”


“……当然。”


疼痛似乎已经过去,但心脏却隐隐有些抽痛。


我的时日不多了,趁着清醒,我想我应该像埃德尔斯坦先生那样,好好道别。


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,这种事情当然只有自己知道。


曾经我很畏惧死后只有一片黑暗包裹着灵魂,但遇到埃德尔斯坦先生之后,我却开始不再害怕,心里感到越来越宁静,也许是想到我死后,埃德尔斯坦先生也能够再次长眠,内心也便不再那么愧疚。


——终于到了最后一刻。

这只是个宁静的夜晚,就像初遇埃德尔斯坦先生的那个夜晚,皎洁的月光适合用来做成琴键。


“……埃德尔斯坦先生,我…能问问您,最后,和他说了什么吗?”


我只是个偷听者。


埃德尔斯坦先生脸上的微笑有些落寞,他在一侧轻声耳语,“……即使分离,我的心,也永远属于你……”


——是这样啊。


——原来是这句话。


温热的泪水突然溢到眼角,心里却觉得——


非常,非常温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
评论(1)

热度(1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