枳与鲛

我总是半途而废

艳枫 【天罡x无剑】


黄昏时节的花街总是如此艳丽,夕阳的华光融化了整个街道。

不夜城刚刚苏醒,年轻娇艳的人开始为自己化上旖旎绮丽的妆容,就像雏幼的鸟轻轻抚弄自己的绒羽。

轻敛的双眉画上一层浅浅的青黑,低垂的眼睑描上一抹淡淡的赤红,白皙的脸庞抹上一点轻轻的绯红,柔软的肉体披上一件薄薄的华衣。

脂粉已经发出醉人的香气,好似最甘甜的酒,等着客人来一品馥郁。

无剑慌忙爬上一棵树,那是一棵枫树,赤红的叶片每一片都在焚尽生命地燃烧,红得炽热。

无剑害怕地瑟缩着,想把脸埋进双臂,却又担心追来的人已经发现她。

可枫树上有股幽隐的香气,艳丽的红色枫叶间穿过清爽的晚风;窸窸窣窣的,枫叶发出的沙沙声响,无端地教无剑平静下来。

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,却看见了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风景。

正对的屋子里没有点灯,只有朱红的余晖寂寥地透过半扇木窗照亮那间屋子。

窗户正对着一个侧躺的人,他正对着外面,一只手慵懒地撑着脑袋,任凭黑色的发丝软软地垂落在肩头;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烟杆,细而长的蓝色烟雾慢悠悠地腾出烟管,氤氲着他的脸庞;正红色的华服已然规矩地裹好他颀长的身体,可他交叠的双腿却不甚规矩地裸露出玉璧般的腿。

他的容貌在烟雾间显得不甚真切,只是那样的不真切就像朝花在白雾间的迷蒙,如此夺人心魄。

枫叶间的风似乎静止了。

无剑定定地注视着那个男人的方向,连树下的骚动都没有注意。

我只想看他一眼,无剑想,只一眼。

那样神仙般的人物,只消一眼……

只是屁股突然一痛,无剑才从那似真似幻的感觉中恢复过来,原来是追来的杂役已经发现了她。

无剑一个不稳,便从树上摔了下来。

一阵喧哗,枫叶也被抖落许多。

满目都是缭乱的枫叶,比花还要艳丽,但让无剑失神的是那个男人。

腿上一阵剧痛,无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,无力地闭上眼睛,满脑子都是那间寂寥的房间。

被绑着从后门押进花楼,花楼的老板站在庭院里等候许久,看着逃掉的人被抓了回来,她才松了口气,走近无剑,抓住无剑的下巴狠狠一捏,拂开那几缕乱发,无视无剑仇恨的眼神,冷冷开口,“长得不错,有底子,别伤着脸了,居然敢逃跑,让她长个教训!”

说罢,无剑的头被强行摁下,是给老板道歉。

棍子雨点般地打在肚子和臀部,痛感就像火焰乍地在孱弱的身体上炸开。

只是眼前突然掠过一道红色的身影。

暮色渐深,回环的长廊,两侧都是华美的彩灯,那暧昧的光线里,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缓步走在其间。

风月场里的烟火气没能侵蚀他一身清傲,即使被无数次教训要眉目含情,他也依旧目光锐利,仿佛正在轻嘲尘世俗子;修长俊逸的身体挺拔如松,也如出鞘之剑。

他能够瞬间斩落人头,予人一场腥风血雨;也能劈开浅碧深红的芳丛,吹拂来一阵最香艳的风。

男人妄图征服他的桀骜、目中无人,唾弃他的清高,却迷恋他的若即若离,仿佛已经攥在手心,却又在收紧手掌的同时,那男人早已像月光一样,从指节间不留丝毫地离开。

女人迷恋他的无双容颜,只一眼就教人害尽相思;却也痛恨他温柔的怀抱可以对任何人敞开,恼怒他对每一个人都不屑一顾。

无剑被打得厉害,动静闹得很大,却也没能吸引住那个男人的目光。

只消再看一眼……

无剑心中默念,怔愣地睁大眼睛,不愿移开视线。

却在九曲回转的一刻,那人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。

淡蓝色的瞳孔,泛着微光,那眼神流转着凉幽幽的冷意,让人想起九天上的云。

凉风袭来,无剑木讷地垂下头。

如此,无剑便在花楼里过上了笼中鸟的日子,由于没到年纪,她只是被安排跟着已经接客的姐儿做侍女。

只是她沉闷,也不会讨好人,只懂得在一旁默默听着,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。

只是听得最多的还是那位花魁的事情。

他名叫天罡,原本是一户殷实人家的孩子。谁知父亲经营不善,祖传的商铺卖了,祖宅也卖了,夫妻双双服毒自尽,留下一个孩子被追债的人卖进花楼。

谁料那个没吃过苦的小公子冷静地问完缘由,竟然狂妄地说他会成为花魁,揽尽人间财宝。

“那个懦夫守护不了,就由我来振兴吾族。”

据说他是这样说的,这也是他不愿换一个花名,而选择本名的原因。

无剑有些黯然,但听得更多的无非是:哪家的公子为他一掷千金,哪方的将军为他大办宴席,哪府的贵人送来三斛明珠……

当然,无剑除了每日忙些杂事,做得更多就是静静地看着他,但由于这样看他的人实在是太多,也无需偷看,无剑就在那人群之间,静静注视。

那是一个喧哗的夜晚。

房间与房间之间挤着狭窄的走廊,红色灯笼放出的光把一切都染成夕阳色,就像酡红的醉颜。

无剑偶然路过了那个男人的房间,门关得不甚紧密。

鬼使神差地,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,静悄悄地跪坐在门口,透过门缝以期看到他的身影。

果然看见了他。

他正侧躺着,衣领处有些凌乱,露出些许红痕,腿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恩客。

那恩客无比眷恋地倚在他身上就像没了骨头,而天罡只是像抚摸着猫狗一样地,用细长的手指梳理着恩客的发丝。

“你爱我吗?”

有些沙哑的声音冷不防地问道。

天罡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,皱眉思索了一会儿,比琴音更撩人心弦的声音冷静回答,“……不爱。”

室内突地有些静默。

无剑不知怎地,有些雀跃,却又想到,不愧是他,只有他才会对着恩客毫不留情面。

这么想着,天罡却朝着无剑的方向投来似已察觉的视线。

无剑被惊得连连倒退,慌忙离开,却撞进了一个喝得大醉的客人怀里,被搂住,被酒臭熏得几欲呕吐,却被那客人吐了一身。

无剑突然从梦幻般的眩晕之中醒来,只觉得自己的前路铺满了刺目的枫叶,猩红如血。

时间就这样流逝,转眼就到了女孩成熟的季节。

无剑人生中最明艳的一刻到了。

多么华美的服饰,多么妩媚的妆容。

明媚的眼睛看向的地方当是能将冰雪也消融成一池春水,双唇擦上的红如同鲜艳的毒药。

天罡正倚坐在窗边,橘红色的夕阳就像要穿过窗户将他裹挟而去。

无剑推门就看到这样的景象,她突然有些迟疑,有些畏怯。

天罡闻声,转头,便看见一个尚有些青涩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。

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。

“……怎么?”

语气是正常的倨傲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“如果害怕,把所谓的客人打一顿就好了。”

天罡向来冷肃的脸上居然浮出一个微笑。

原本还觉得自己身处泥沼难以行动的无剑,突然有了力气走近天罡,俯下身,抱住他,吻了下去,泪水滑落,有些冰凉,滴落之时,电光石火之间,闪烁折射出橘色夕阳的辉光。

浅浅地吻着,从前的、未来的、此刻的泪水似乎都在此时奔涌而出。

我只想看他一眼,无剑想。

只一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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